我捧着杯子,小小的玻璃杯在手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发出苦涩的咖啡的气味。一个走神的瞬间,它不知为何突然脱手砸在地上,碎片迸裂,半透明的黑咖啡流了一地,西里安在客厅那里,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对不起,我……”我语无伦次地说,蹲下去用手捡起玻璃的残片扔进垃圾桶,指腹和手心很快就被划破了,并不是不痛,只是可耻的感觉催促着我尽快收拾好残局。捡起了较大的碎片,还有一些细碎的只能在地上徒手去摸,手指拂过的地面留下淡淡的红痕。为什么我好像总是在反复地收拾那些无穷无尽的狼藉?我经历的一切会有结束的时候吗?这两个问题一直在脑子里徘徊,心跳不断加快,很快我就什么也想不了了。我感到窒息,不停地大口喘气也没能缓解,伴随着出汗和心悸;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急促地呼出而没有吸入空气,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开始耳鸣,满脸都是眼泪。我用手捂住口鼻,双手不断地颤抖,过了一会儿,有人强掰开我的手,将一只纸袋捂在我脸上,呼——吸。呼吸,呼——吸。他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我知道他是西里安,仅此而已。
头脑里一片空茫,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逐渐平复了。我跪在地上,西里安把我抱在怀里,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后背完全被冷汗打湿了,我却不自在地挣扎,把纸袋从脸上拨开。
西里安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稳定地存在着。我的心跳还是很快,感到很虚弱,同时竟然不合时宜地兴奋起来。我一直看着他,无暇去在意这种视线会不会让人感到冒犯,西里安似乎也无所谓。他用指腹在我的脸上擦拭,也许是我把血弄到了脸上吧;手脚麻木的感觉逐渐消退,刺痛遍布双手。
西里安洗了抹布,把地上的咖啡擦去,他离开了一会儿,他离开的这么几分钟让我感觉难以忍受,但他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只很小的药箱,摊开在地上。
“伸手。”他说,想了想自己动手把我的手捞起来,轻轻碰了碰那些还在流血的、或深或浅的口子,我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苏伊?”他叹了口气,捉着我的手开始处理伤口,不怎么专业,把我弄得很痛,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只是一直在看着他,他柔软的亚麻色头发和低垂着的灰色眼睛。如果他也能一直看着我该多好。我迫切地想说点什么引起他的注意。
“西里安。”我叫了他的名字。
西里安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我。
“你需要钱,我会给你,”我说,“不要离开我……我……”
我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但说真的,我已经不太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流泪了。
第42章
我回到家立即睡了一觉,第二天不到凌晨五点就惊醒了,因为忽然想起一件有可能非常重要的事。我又去了一趟亨特家,把他的行李箱带出来,原本打算直接埋了,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
箱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主要是换洗的衣物和其它必需品。那些衣物都有些陈旧,也并不洁净,或多或少染着颜料的污迹。只能说,看得出来他尽力洗过。一个单身汉是不会为自己的衣服付出太多努力的。
我把它们凑在鼻子底下,闻到廉价皂角混合着亨特身上的烟味,就是靠在他肩窝处能闻到的那种温暖的体味。有几件衣服闻起来特别像小狗,有种动物毛发的气味,可能是小羊比较钟爱的衣服。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低落,心烦意乱地把箱子合上,提出去埋在后院。做完这些,我煮了一小壶牛奶咖啡,一口喝下去才发现很烫,接下来的一整天舌头都隐隐作痛。
我没忘记去医院看望布彻尔。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有一个帘子里传来震天的鼾声,布彻尔倒是醒着。听见动静,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过头去,一直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