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裴然点了点头,还有些茫然,说:“当然。”

他不跟陆以逞走,还能跟谁走呢?

绕过吧台走到陆以逞身边,陆以逞指尖还残余着火药的味道,他摸了摸裴然的脸,当着蔺寒玉的面深深地吻他。裴然眼角余光看到一道冷光闪烁,下意识推了陆以逞一把。

陆以逞怒火骤起,正要骂他,匕首掉在地上的叮铃哐啷叫他一下子顿住了。

蔺寒玉扔的。他身上还藏了一把匕首。裴然为他挡的。

爱意值88%。

裴然的手臂霍开一道狰狞伤口,他也茫然无措地只能用手去捂,一样徒劳无功,就听蔺寒玉癫狂地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笑得整个人虚弱得几乎不能承担更重的喘息。

“裴然哥!”陆以逞大步走过来,脱下自己的衬衫为他绑伤口。

“我没事,是不是应该叫救护车,蔺寒玉情况好像很不好,他流了好多血……”

陆以逞一顿。

裴然歪倒在他身上,小声的重复:“叫救护车,以逞,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死了……”

他后面几个字声音说得太小,陆以逞听不清,可是那执着的呢喃已叫他足以补充好后面的内容,“他死了我怎么办?”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陆以逞问不出口,只是沉着张脸,把裴然抱了起来。

“以逞,叫救护车,蔺寒玉不能死,不能……”

是该叫救护车,因为陆以逞不想要裴然死。可他心中仍然恨意滔天。父亲说他喜欢裴然比喜欢卫子晔更多,也许是的,可是他恨裴然也比喜欢裴然更多,他恨他,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他恨裴然不爱他。

裴然在陆以逞怀里晕了过去,在那之前,他反复念道的无非是不能让蔺寒玉死的那句话。

蔺寒玉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就是陆以逞杀了他。

裴然杀过人——或者说以为自己杀过人,他知道杀人的感受,血滑腻的触感和人濒死的痛苦嚎叫是他一生的噩梦,还有诅咒,无休无止的谩骂和诅咒,还有死亡本身,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本身所带给他的压力和痛苦。他一直做噩梦,在梦里反反复复犯下杀戮的罪行,自己面目可憎,到处都是血,都是尸体,都是蔺寒玉前来复仇的那张阴郁苍白的脸。这是他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折磨。

他并不想让陆以逞也这样痛苦、这样受折磨。

所以蔺寒玉不能死,不能死在陆以逞手里。

轰隆隆——

雷声如鼓,闪电骤亮,阴云密布。

变天了。

裴然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暴雨如注。

巴黎的医院,他身边没有陆以逞,也没有蔺寒玉。只有一台电视,医护人员贴心地为他调到了x国国际频道,里面正放着一则这两天极为轰动的新闻。

里面有蔺寒玉,有陆以逞,有裴然。

那天蔺寒玉录像了。

十月二十四日,裴然滞留巴黎的第五天。

卫家来了一个人。

“小然,”那人的开场白是,“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