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还下着雨,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
晏子兰神情疲倦,多日以来的高压让她鬓角都生出了一点白发。
她已经不再年轻,像是一株逐渐干涸枯萎的花,变得不再生机勃勃,连面对多日不见的儿子都沉默寡言,吝啬表达。
她的情绪早就在前几日应对林思思生母时被透支彻底,分不出一点其余的东西。
那个强势了半辈子的中年女人携着自己的一众亲属气势汹汹地冲进林远四家向晏子兰讨要说法,言辞极尽羞辱,还将家里的所有一切砸了个稀烂。
林远四接到邻居消息匆匆回家,中年女人早已偃旗息鼓,扬长而去,只留下瘫坐在一地狼藉里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晏子兰。
成年人的吵架与撕扯往常跟一点美感都扯不上关系,有的只是极尽的丑陋粗暴,他们喜欢成群结队地对单独的个体进行霸凌,并在后续进行漫长的鞭尸与羞辱。
晏子兰的上衣与裙子被扯烂了,从断了一边肩带的蕾丝内衣露出有些松弛的胸脯,上面还沾着一点女人啐的唾沫,她的头发被薅下来了一大块,露出血点斑斑的头皮,白得发蓝,手臂与大腿到处可见各种渗血的抓痕和淤青。
只有手里攥了枝林远四养的晚香玉,焉了一截,花瓣也打着卷掉了。
晚香玉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确定关系的时候种下的花。
林远四放轻了动作,从衣柜里找来毛巾披在晏子兰的身上,晏子兰在他怀里瑟缩发抖,小声地、反复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个平常连在菜市场都学不会跟缺斤少两小贩吵架的人,就连从前被房东以各种名义揩油占便宜也只是默默忍受,不敢发脾气。
晏子兰做过最大胆、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不听劝告执意生下顾泽欢。
纵使先前已经无数次因此尝到苦楚,晏子兰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分明地感到颤栗,她连眼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所有骄傲和体面都在刚刚那场野兽一般的搏斗之中碎尽了,中年女人当众扒光撕烂的不仅仅是她的衣服,还有她的精神,乃至于她整个几十年的人生,她凌迟强奸了自己的灵魂,逼迫她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就是个恶毒的、无药可救的婊子。
晏子兰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之中倒退成为母亲肚子里的刚刚孕育而出的新生儿,在毒辣无处可躲的阳光之中赤裸着化为焦灰。
林远四试图帮她捡起来,晏子兰只是牙齿发颤,精神在历经了过于沉重的痛苦之后只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