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有那一簇一簇的篝火,围绕在招展的军旗下亮起。无论塞北的风如何吹,漠上的雪如何下,这群篝火依旧影影绰绰地跳跃在风雨飘摇之中。

他们宿在荒滩上,在孤山旁,在哀鸣的胡燕声中,在寂远的古道景里。

耳畔的欢声笑语渐渐拖长再拖长,又开始变得模糊。卓钺的酒意上涌,朦胧着睁眼看去,仿佛瞧见一盏盏红色的灯笼顺着风轻轻晃起了灯穗。似乎只要下一瞬,便有妇人端着新出笼的大白馒头推门进来,口中絮絮念着喜庆的吉利话。

“大吉大利……”他痴笑着喃喃着,“红包……红包……”

“糙,这人又喝多了……”一道粗犷的声音由远及近。卓钺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大红灯笼的画面褪去,张老黑那张喝得紫红的脸放大在眼前,“醒醒了,谁给你红包啊。”

卓钺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只觉得四周都在天旋地转。他晃晃悠悠地起身,打着酒嗝道:“放、放水去……”

旁边的小嘎立刻跳起来,扶着他道:“小心点儿。”

卓钺一摆手却没站稳,左脚绊右脚顿时一个踉跄,恰好郦长行一抬手便接住了他,当即笑道:“卓哥来扶着我的手吧。”

小嘎上前,毫不客气地捏住郦长行的肩膀道:“你放开。”

郦长行压根没有看他,只是含笑抬手揽住了卓钺的腰。

“走、走开!”卓钺甩了甩头,抬手推开了两人,“不久撒个尿么,老子还没醉……”

“别管他!”张老黑喝得也有点儿大舌头了,扬声嚷道,“谁他娘要看他露鸟……你俩都过来坐!”

便是这么一耽搁间,卓钺已独自踉跄着走远了。

他方便过后出来,头脑再被十二月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此时已近午夜,不少吃饱喝足的将士们都已歇下,远处的人语声淡了不少。卓钺揉了揉脑袋,正想也回去睡了得了,余光却忽然飘见帐后空地上的一个人影。

那名少年手里捻着一根树枝,正比划着招式。他记得还不怎么熟练,比划两招就要停下来想想,又左右试试。一套行云流水的刀法被他用出来,却多了几分邯郸学步的拙劣和可笑。

他舞着那根树枝一回头,正好对上卓钺的目光,顿时不禁一惊,拿着树枝的手也垂了下来:“卓、卓哥……”

卓越看着他:“怎么不去睡?”

“有点睡不着。”关曦明呐呐道。

卓钺抱肩,沉默了片刻后,走上前去拍掉了他手中的树枝:“别忙着记招式,明日去教场上拿真刀,先把基本的劈砍练好再说。现在赶紧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