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一愣,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也不难猜吧。”卓钺擦了擦汗,懒懒地道,“他看我们火铳成绩平平,连后面的校验都懒得看了。一想便是有人交代,才会如此。”

王戎尴尬地笑了笑,叹息道:“火铳此物是利器,怎奈用惯了冷兵器的军中将士都颇为抗拒。若不抓紧时间进行普及,一旦回春开战,我们又将陷于草原军的铁骑之下。”

“我理解诸位将军的苦心。”卓钺道,“但作为亲自与普通士兵朝夕相处的队长,我觉得我更了解他们的心理。如今除去中军的几千精兵,其他的人都出身卫所,边疆此前长久安定,他们可能一辈子没拿刀砍过人。在即将开春的战场之上,大部分士兵的首要任务不是以火铳出奇制胜,而是用手中的刀枪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也是为何我虽督促他们苦练火铳,却也丝毫没有放松兵刃的操练。大演练的那次评定,他们该也必须拿个好成绩,他们要相信自己有保命的实力。这股士气不可馁。”

王戎怔怔地听着,似陷入了深思。

“都说不想赢的士兵不会是个好将军。”卓钺双肘驾于膝上,望着远方正在操练的士兵,“可能我的确不是个好将军的料,我只想让手里的士兵都活着回来。”

王戎沉默着,半晌叹道:“你是个好将军。假以时日,定成将才。”

“参将不用夸我。”卓钺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建功立业、平定边疆的远大志向。最想要的也不过是等以后不打仗了,去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娶个老婆,生两个大胖小子。不过这前提,得是我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王戎笑着拍了拍卓钺:“谁不是。看你也是个风流人物,日后有机会了真想一起与你去吃酒。”

言罢,他站起了身,俯手道:“好好准备,好好操练吧。或许战争会比北疆的春风来得更早一些。”

王戎所言果然非虚。洪武二十六年的年关过后,天气却并未回暖,倒春寒的飒冷之风吹过起伏的山峦和阔广的草原,来至中兴城时更夹上了刺骨的凉意。

然而时不待人,草上的冰凌还未融化,黄土尚冻,纷迭而至铁蹄却已踏破了北疆初春的寂静。

“呜——啪!”

炮声如平地春雷炸响在营寨的半空。无数兵将们同时回过头去,数不清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中军的方向,有惊恐、有无助、有迷茫、亦有紧张……

旋即一段急又密的鼓点如雷后暴雨席卷了营地每个角落。正抄手看两名小兵拆招的卓钺第一个回过神来,回身一把抄起宣花斧对旁边之人大吼道:“回营整队!即刻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