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离不是很喜欢泼人冷水,但想了想,还是冷漠地说:“你知道的,转世以后,她就已经不是禅灵子了,她只是知重,八百年前的事,与她无关。”
欢喜也罢,痛苦也好,一碗孟婆汤,一段奈何桥,断过往,敬来生,自此,□□重生,灵魂消弭。
花了八百年的时间才回来的这个人,是禅灵子。
也不是。
她有着和禅灵子相似却不尽相同的容貌,内里的灵魂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破虚垂首沉默了一会,脸上依然是温润的,柔和的,最深切的痛苦都碾碎了,被酝酿成平静,抬首说道:“我知道,神君,我知道,我等得再久,我等的人,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湛离不言,心下某处无端抽痛,看着知重女道君和禅灵子十分相似的脸,叹了口气。
两人的气氛一时沉寂,良久,他才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你休息会吧。”
“无妨,我来守夜,神君去睡会?”
他用尚且还空着的手指了指像哈巴狗一样蜷成一团睡在脚边的子祟,现在这姿势,他不把手抽回来就躺不下来,但一动,势必惊醒子祟。
这厮要是睡着了,这张破嘴还能安分一点,要是醒了,还得受他折磨,为此,他宁可选择一宿不睡。
破虚失笑:“原本神君是很沉默的人,最近突然话多,还请神君迁就。”
“沉默?”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张破嘴醒着却不说话的样子。
“地府很空旷,有时候走上几年也见不到另一个煞童,神君到了地狱代行鬼神之责以后,鬼神之间又风云诡谲,互相算谋,神君一向不喜欢这些阴谋算计,所以……不习惯也不喜欢和人说话,您……是例外。”
湛离合上眼,没有心情去留意于他而言有些遥远的地府的事,只是摆了摆手:“去睡吧。”
破虚自知多话,没有继续说,只应了声“嗯”,就远远地靠着知重女道君的方向睡了。
而他动也不敢动,就这么坐着守夜,冷风阵阵,到了后半夜,竟突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头顶的毡布上,他慌忙用神力撑开结界,隔绝落雨,以免雨声惊醒这些个梦中人,然而迟了一步,只见知重女道君打了个颤,鲤鱼打挺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连忙比了个噤声:“没事,没事,下雨而已。”
岂料知重女道君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抹了把脸,还有未干的泪痕。
“怎么?做梦了?”
她赶紧抹干眼泪,瞥眼见破虚睡在她不远处,又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点了点头。
湛离没有点破,只问:“噩梦?”
“我不知道,昨天也做了这个梦,有人朝我跑过来,我够不到,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很难受。”
他下意识看了破虚一眼,很明显,因为破虚的出现,牵引了前世没忘干净的记忆,导致她的记忆混乱,梦里,就会梦见前世模糊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