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愿意进去吗?”他问。
燕宁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看着不远处巍峨的殿角,虽然迟疑,却不想让秦鸿风失望,还是咬牙应了,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好啊。”
秦鸿风微微笑了下,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闭一下眼。”语毕,便抱起他飞跃过了城墙。燕宁只觉耳边风声一掠,人就稳稳地落入了内城中。
昔日的巍巍城楼、连绵宫殿的壮丽恢弘,而今都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只剩下残砖碎瓦,墙柱斑驳,满目萧条。宫道的石阶断断续续,大半碎裂,铺砖的地上杂草丛生,唯有巨大的柱础和断裂的青石丹墀还留有一二分郗王朝昔日华贵的风流。
一切的繁华靡丽,过眼皆空。年岁悠悠,不过一梦。
沿着宫墙走在巨石铺就的宫道上,燕宁闭上眼,仿佛听到了在过去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在曲折幽深的宫闱高墙下,有报更的太监用檀木榔头敲击着紫铜云板,响亮透彻的报更声一浪又一浪越过一座座孤寂的殿宇,传到他的耳中。
他提着笔,听着更声,一滴浓墨从笔尖滴落,泅透了纸页,有人为他掌灯添衣,宣华殿的烛火彻夜未曾熄灭。
燕宁睁开眼,出神地凝视着,伸出手拂过凹凸不平的墙砖。蓦然一处深凹,城墙上刀剑劈砍的裂痕历久弥新,仿佛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每一处都带着刀光和血气。刀剑征伐之声,历历在目,响彻耳畔。
他穿过一座座宫殿,拨开衰草,踏过荆棘,转过游廊,走过小道,是一处废弃的庭院。
院子角落,小池干涸,满园荒草,花木零落,只有墙边还有几株桃树绽开一簇簇粉白的花苞颤巍巍地探过红墙琉璃瓦。
耳畔一阵轻响,好像听到轿上四角坠着的金铛清越的声音响过月门。
他扎起衣服的下摆蹲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给种子铲土施肥,手上都是泥巴,浑身脏兮兮的,春娘在他旁边看着他,不时出声指点,柔声地说,“花都是有灵性的,种花的人心诚,那花就会保佑你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更加耐心与专注。他种下了一株桃树,后来长成了一片桃林。从冷宫移居后,他将那一片桃林也移栽到了太子宫内。
他每每读累了书,托着腮,遥遥望向窗外,窗外有鸟有树有野蛮疯长的草和一片绯红烂漫的桃林。
那桃林没有辜负他。
后来的一日,他从山上请来了一个神仙,将他请入了这片桃林,曲尽衷肠,用尽颜色,终于用这片纷纷扰扰的桃色迷障困住了他。